石成泰

奥德（W. Auld）为了准备1980年5月在德国由Sarlanda Esp-Ligo举办的“文化周末”（Kulturaj Semajnfinoj）上的演讲，他通读了五十部世界语原创小说，他的这次演讲稿，后来以《真实、愉悦、风格——世界语原创小说》（Vereco Distro Stilo, Romanoj en Esp-o）为名，由Iltis出版社，在1981年出版。在谈过世界语最早的原创小说作家Henri Valienne和Heinrich August Luyken的作品后，他特别注意到1918年英国世界语协会（Brita Esp-ista Asocio）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百合》（Lilio）。这部小说应该是世界语文学里最早的原创小说之一：该书的作者序言写于1917年，作者说道，手稿在三年前就寄给西班牙和德国的世界语者去征求意见，那么，应该是在1914年前就写出来了，也就是世界语文学史上第二位小说作家H. Luyken的第二部小说《值得赞美的爱情》（Mirinda Amo, 1913年出版）出版后一年。⑴

我手里的这本《百合》是1979年末，在北京东单的古旧书店买到的，布面精装，印刷和装订都臻上乘。书内页上钤有“朽斋藏书”的篆文印章，真想知道，这位藏书家是我国哪位老一辈世界语者！

小说写的是，主人公百合（Lilio）出生在一个小有产者（etburĝa）家庭。长大后嫁给一位“孱弱的”（malforta）男人。丈夫去了美国，死在异邦，没有留下财产，她的生活陷于困顿。她只好靠接待“给钱的客人”（pagantaj gastoj）来维持生活。

客人里有一位莱斯利•斯通（Lesli Ŝton）先生，妻子故去，为了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找个爸爸，百合就嫁给他了。婚后的家庭生活倒也和谐，可是好景不长，斯通的前妻并没有去世，有一天突然找上门来。斯通愿意留在百合这里，提出同妻子离婚。但是，上帝虔诚的信徒百合不肯，她赶走了斯通，甚至拒绝斯通对她生活的资助。此时她再次怀孕，在分娩前，她病倒在床，做了一个梦。梦里天使（anĝelo）对她说起灵魂的游荡，上帝（书里用词是Majstro）指定给她一个新的孩子。她选择活下去，生下一个女儿。她给女儿取名“乐乐”（Ĝojo）。之后她继续靠“给钱的客人”维持生计。乐乐是个挺特别的孩子，对音乐非常敏感。在邻居们的眼里，百合干的是非法的勾当，因而引起许多不愉快。百合的大女儿在一次事故中丧生，乐乐知道安慰母亲。

过了一段时间，百合摆脱了经济困境，因为莱登夫妇（geedzoj Leden）住了进来。莱登夫人是百合的老朋友，她注意到乐乐的音乐天才，安排乐乐到一位权威的教授那里去学习。乐乐觉得墨守常规的训练令人厌倦，为了开心，她自己开始作曲。她的创作取得商业性的成功，她能够去旅游，开音乐会，也取得了生活的经验。莱登的儿子约翰（Joĉjo）爱上了乐乐，百合对约翰说，自己的丈夫在乐乐出生前几年就去世了，然而这个表白更加坚定了约翰娶乐乐的决心。乐乐也向约翰表白了对他的爱。在结婚仪式举办的前三天，百合被烧伤了，生命垂危，一对相爱的青年决定提前举办婚礼，以便百合能够出席。弥留之际，百合又看见了天使……

这本小说很像写《傲慢与偏见》、《诺桑觉寺》的，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作家奥斯丁（Jane Austen, 1775-1817）笔下的故事。三十多年前我阅读这本书的时候，还没有摆脱学校政治课堂教育我们“宗教是麻痹人民的鸦片”的束缚，看到书里有关“上帝”的说教，就觉得无聊，今天想来，上帝也无非是要劝人向善。

奥德说这本小说，按照他的“vereco, distro, stilo”三条欣赏标准来衡量，不算上乘，但是，就世界语早期文学作品来看，也有独到之处——“作者在小有产者百合应当到工人区居住时，准确地表达出阶级问题的特征。”（Kaj la aŭtoro trafe karakterizas la klaskajn problemojn de la etburĝa Lilio, kiam ŝi devas loĝi en laborista kvartalo.）⑵

作者的语言运用是熟练的，简洁的，对话也写得很有生气。引一段斯通夫人出现时，斯通同她的对话：

—Jen, Lesli, ĝi estas mi— respondis la virino kun jam tre pala, timoplena esprimo sur la vizaĝo —kaj laŭŝajne vi tute ne ĝojas vidi min denove!

—Ĝojas!— ripetis sinjoro Ŝton— ne, mi ne povas ĝuste diri, ke mi vidi vin denove. Ni ne estas tiel feliĉaj, kiam ni kunvivadis, ke mi ĝojas vidi vin denove, kaj krom tio, vi…vi…kredigis min, ke vi mortis… ke vi…senvivigis vin! Kiel klarigi tion, virino? ⑶

小说的作者是艾迪•辛诺缇（Edith Alleyne Sinnotte）,很遗憾，关于这位女作家的生平，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只是从小说“序言”的落款知道，她是一位居住在澳大利亚（那时还属于英联邦）维多利亚的英国人。查阅那本Ordeno de verda plumo,倒是有她的一个词条，只注明出生年份是1870年，卒年不详。
我们不能忽略这位艾迪•辛诺缇，她是第一位用世界语创作长篇小说的女作家，而且，按照奥德的说法，还是1979年以前，唯一的出版了长篇小说的世界语女作家！⑷

2015-02-20，乙未年初二，大庆

⑴ E. A. Sinnotte: Antaŭparolo por Lilio, Lilio, London, Brita esp-ista Asocio, 1918
⑵ W. Auld: Vereco Distro Stilo, Iltis, 1981, p. 27
⑶ same ⑴, p.35
⑷ same ⑵,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