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5-成对对比词的组合顺序

王崇芳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不可避免地要使用成对对比词（paro da kontrastaj vortoj）。就拿一天的生活为例：我们早晨起床，穿衣，吃早饭，上班，开始工作；白天分为上午和下午；工作结束后我们下班回家，吃晚饭，最后脱衣就寝。在这一天简单的生活中我们就要用到下列成对词：ellitiĝi（起床）— enlitiĝi（就寝），surmeti siajn vestojn（穿衣）— demeti siajn vestojn（脱衣），matenmanĝi（吃早饭）— vespermanĝi（吃晚饭），iri al la laboro（上班）— reveni de la laboro（下班），komenci sian laboron（开始工作）— fini sian laboron（结束工作），mateno（早晨）— vespero（晚上），antaŭtagmezo（上午）— posttagmezo（下午）。此外，我们在日常会话和文学作品中还会经常用到或读到诸如“男女”，“师生”，“哥哥嫂子”，“牛郎织女”，“东家和伙计”，“出入”，“前俯后仰”，“这样那样的”等一类成对的对比词组。由于各个民族的文化、社会习俗、民族心理等因素的影响，这类词组的构成成分的组合顺序在各种不同语言中是不完全相同的。例如，当“左”和“右”这两个方位词并举时中国人习惯先说“左”，后说“右”。《现代汉语词典》给“左”下的定义是“面向南时靠东的一边”。按中国旧时的传统皇帝接受朝拜时，总是面向南方，太阳升起的东方在他的左边，而太阳下落的西方则在他的右边，因而左边是光耀的一方，右边则相反。但欧洲人习惯上把“左方”看作是不吉祥的，右方则相反，加之左手不如右手灵巧，因而“左”和“右”并举时通常以“dekstre kaj maldekstre”的顺序表达。请看下面几个实例：

1) Kaj la Izraelidoj eliris tra la mezo de la maro sur seka tero, kaj la akvo estis por ili muro dekstre kaj maldekstre. (el La Malnova Testamento, Eliro 14:22)　以色列人却在海中走干地，水在他们的左右作了墙垣。（《圣经•旧约》《出埃及记》14：22）

2) … la aliaj ne plu rajtas ĵeti min kvazaŭ ludpilkon dekstren-maldekstren. (el Taglibro de Anne Frank trad. De G.J. Degenkampo, p. 142)　…别人不再有权把我当作皮球一般扔来扔去（el Taglibro de Anne Frank tradukita de Degenkamp《安妮•弗兰克日记》p. 142）

因此，我们可以确认，在世界语中“左”和“右”并举时，应该以与汉语相反的顺序表达，例如“左右手”应该译为“la dekstra mano kaj la maldekstra mano”。La Plena Ilustrita Vortaro de Esperanto （《世界语插图大词典》，以下略为PIV）给“ambaŭdekstra”（左右手都同样灵巧的）这个词所下的定义是“kutime uzanta indiferente la dekstran aŭ maldekstran manon por labori, skribi ktp”，就是一个明证。

再如，当方位词“南”和“北”，“东”和“西”并举时，汉语总是把“南”放在“北”的前面，把“东”放在“西”的前面，但在世界语中“南北”则应说成“nordo kaj sudo”，而“东西”则和汉语的习惯相同，说成“oriento kaj okcidento”。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一看世界语基本方位词“东南西北”的习惯表达顺序。PIV给“direkto”一词所下的第二个定义是“Ĉiu el la kvar ĉefaj mondflankoj, nordo (N), sudo (S), eosto (E), uesto (W)”（东南西北四个基本方位词之一）。该词典把四个方位词按nordo, sudo, eosto (= oriento), uesto (= okcidento)顺序排列不是任意的，而是有根据的。《牛津现代高级双解词典在“cardinal”词条中明确指出“the cardinal points of the compass”（罗盘上的基本方位）就是“N, S, E and W”（即东南西北）。据笔者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在其他西方语言中基本方位词也都是以上述顺序排列的。因此我们不妨把这一排列顺序看作是确认了的世界语四个基本方位词的习惯顺序。确认了这一顺序我们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汉语中“东西”的顺序和世界语中的顺序相同（oriento kaj okcidento），而“南北”译成世界语则要颠倒一下顺序（nordo kaj sudo）的原因了。顺便说一下，当“南极”和“北极”对举时，在世界语中一般也以“arkto kaj antarkto”的顺序表达。再以“水与火”为例。在中国传统哲学里，“水”与“火”是“五行”中的两种物质。“五行”是“金、木、水、火、土”。按“五行”的顺序，在汉语中，“水”与“火”对举时，“水”就很自然地放在“火”的前面。而在西方语言中，由于《圣经•旧约》《诗篇》第六十六篇中的一个诗句“Ni trapasis fajron kaj akvon”（我们经过水火）的影响，一般总是把“fajro”放在“akvo”的前面，例如在世界语惯用语“esti kiel fajro kaj akvo”（如水火一般不相容）。其他诸如“出入”（eniri kaj eliri），“横竖”（vertikala kaj horizontala），“死活”（vivo kaj morto），“水土”（tero kaj akvo）等，世汉两种语言的习惯顺序也不相同。因此我们可以说，成对对比词的组合顺序与其说是纯语言问题，不如说是涉及到语言、文化、民族心理等诸方面的问题。

上面我们举了一些世界语和汉语中组合顺序不同的成对对比词的例子，但实际上两种语言中大多数成对对比词的组合顺序还是相同的，例如：

patro kaj patrino　父母
edzo kaj edzino　夫妻
nigra kaj blanka　黑白
granda kaj malgranda　大小
alta kaj malalta　高低
dika kaj maldika　厚薄；粗细
supre kaj malsupre 上下
flusi kaj malflusi 涨潮和退潮
amo kaj malamo　爱憎
antikva kaj moderna 古代的和现代的
korpo kaj animo　身心
longo kaj larĝo 长度和宽度；长宽
instruado kaj lernado 教与学
komenco kaj fino　开头与结尾
la lumoj kaj ombroj　（绘画的）明暗部分
atako kaj defendo　进攻和防御

通过对大量世界语成对对比词的组合顺序的分析和归纳，我们可以从中找出的一些组合顺序的主要规律。

1） 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列。例如：
sunleviĝo kaj sunsubiro　日出和日落
komenco kaj fino　开始和结束

2） 按空间的上下或前后顺序排列。例如：
la ĉielo kaj la tero　天地
prefikso kaj sufikso　前缀和后缀

3） 按因果关系的顺序排列。例如：
kaŭzo kaj efiko　因果
krimo kaj puno　罪与罚

4） 按数量由少到多排列。例如：
singularo kaj pluralo　单数和复数
unupoa ludo kaj duopa ludo　单打和双打

5） 按雄性在前、雌性在后的顺序排列。例如：
viro kaj virino　男人和女人
knabo kaj knabino　男孩和女孩

6） 积极意义的词和消极意义的词对举或正面意义的词和反面意义的词对举时，通常按“积极”在前、“消极”在后或“正面”在前、“反面”在后的顺序排列。例如：
aktivo kaj pasivo　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
pozitiva nombro kaj negativa nombro　正数和负数

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即：在并列的两个词中一般应把短的词放在前面、长的词放在后面。这种排列顺序在听觉上可以给人以一种稳重感，并借此取得语音优美和谐的修辞效果。世界语中的由同一词根构成的成对对比词都无例外地按这种顺序排列。例如：
nova kaj malnova　新旧
forta kaj malforta　强弱
rapida kaj malrapida　快慢
proksime kaj malproksime　远近
tie kaj ĉi tie　在多处；零星分散地

由于这一原则，世界语中的某些成对对比词的组合顺序就与汉语（也与某些其他民族语）的习惯顺序相反。例如汉语的“轻重”（英语为light and heavy）译成世界语应为：“peza kaj malpeza”，汉语的“冷热”译成世界语应该是“varma kaj malvarma”，汉语的“贫富”应为“riĉa kaj malriĉa”，“老少”应为“la junaj kaj maljunaj”，“敌友”应为“amiko kaj malamiko”。

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在用世界语进行写作或翻译时，要注意汉世习惯不同的一些成对对比词的组合顺序。例如“雌雄”、“借贷”这两个成对对比词在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汉语世界语词典》中被分别译为“femalo kaj masklo”和“debeto kaj kredito”，笔者认为这两个译法是欠妥的。顺便说一下，由日本著名世界语学者宫本正男先生编写的《日本语エスペラント辞典》（第二版）对这类词组的处理是很慎重的。上列两个词组在该辞典中被分别译为“kredito kaj debeto”（p. 574）和“masklo kaj femalo”（p. 147）。这样的译法是值得仿效的。